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闻道 晚来风徐 1626 字 11个月前

萧梦得有一瞬间的茫然,良久,道:“我不否认,我确实有一点儿恐惧,但也不全是担心自己将来的结果。”

她都和离过了,说句破罐破摔的话,还能坏到哪儿去?大不了“年纪老大,被始乱终弃”,可如今有于利交过来的家业做后盾,她还真不怕后半生颠沛流离。

“我只是怕……怕成了你的拖累,将来你会后悔。”

江清寒那么能言善辩的人,这会儿也不由得语塞。

他想坚决的说“我绝不后悔”,但这种虚无缥渺的承诺说得太轻易了,毫无取信度不说,也总带了急于求成的轻佻。

或者他也可以开玩笑说“后悔也是我的事,和你没关系”,但又未必侮辱了萧梦得待他的那份诚意。

所有这些都不能抚慰萧梦得那颗敏感自尊的心。

他抬手攥住了萧梦得的手腕。

萧梦得一惊。

江清寒问道:“怎么样你才不会怕?”

“……”萧梦得不知道。不是敷衍,是真的不知道。

但也不是那种真正的幼稚孩童般的纯纯然的不明白。

其实她很明白,她这不长的一生所遇到的沟沟坎坎,只有她自己强大起来才能迈过去,站在一旁或看热闹或关切的旁人说什么都不抵用。

如果她自己不坚强,不管别人做了多少,她仍旧只会满心恐惧和焦虑。

即便此刻她为着自己私心,逼着江清寒做太多这样那样的承诺和举动,该没用还是没用,而且未免欺人太甚了。

因此萧梦得只摇了摇头。

江清寒微微倾身,道:“回京城之后,我想再办一场正式的宴会。”

他目光咄咄,其喻不言自明。

萧梦得没回避,到了这份上,没必要再装矫情,于是仰脸看他:“我自然求之不得,可是……”

不管什么名分,总而言之,名正才言顺,

到底还是怯懦,不可能不担心:江家人会是什么反应?六舅舅和六舅母呢?

“你怕吗?”

萧梦得要说“不怕”那是骗人的,她闪了下长睫,老老实实的道:“怕。”她婉转的低头,道:“不过……”

不过什么?

“不过,我想再争取一回。”

她这么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算怎么回事?

江清寒被逗笑了,道:“不会到那个地步的。”

“他们同不同意,都不能更改我的决定。如果真的到了以死相逼的地步……”

萧梦得心一颤。

她不怕江清寒退缩——还是那句话,先前一无所有,她是无根漂萍,是无枝可依的孤藤,江清寒肯伸援手,于她不啻于救命之恩,所以他是她的一切,是她的所有。一旦他抽身撤步,她就是再度被打入万劫不复的悲催境遇。

但现在,她的后半生尽可以衣食无忧,他之于她的意义就不再那么重要,她也就有余力不只是索取,而是替他打算了。

她不愿意他为她牺牲太多,不值得。

萧梦得樱唇微启,嗫喏了一声,道:“不管你将来会做什么决定……”

江清寒故意顿住,问萧梦得道:“怎么?”

萧梦得:“……”

她不说她会逆来顺受,反倒垂下长睫,道:“那都是你自己的事。那是你的父母爹娘,是你们父子、母子间的博弈,自有你们相处之道和处理方式。我不掺和。”

首先她没那么重要,动摇不了血脉亲情。其次她也没那么脸大,会以为自己有多重要。再则,她当然可以放弃,前提是江清寒抵不住父母家族的压力,率先放弃。

萧梦得重新抬眼,道:“总之,你怎么选择都随你便。”

她纵然害怕,却也不会因为害怕就裹步不前。

江清寒失笑,道:“那我就遵循本心好了。”

萧梦得不感动,也不退缩,只看了他一眼,道:“你有你自己的本心,我也一样。我不怕你后悔,也不怕你现在冲昏了头做了失智的事,将来才发现一切都不值得,会大悔特悔。”

一切种种,都是他自己的事。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代价,他是,她也一样。就像诗里说的,既然“妾拟将身嫁与”,那就“纵被无情弃,不能羞”。

江清寒低声道:“不会的……”

不会到那个地步,他也不会让她为难,否则,又何必将她拖进来呢?

“大不了我带你外放,离开京城。”

萧梦得还是那句话:“那是你的事。”不论是前程还是亲事,如果他选择了为她放弃,那么值与不值,应该是他权衡过的。

哪怕将来他后悔了,把锅甩在她身上,她也始终只有这一句:这是他自己的决定。

她能回应他的也只有:“总之,我不后悔。”她望着他的眼眸里是最纯真最清澈的无畏和坚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