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间月(7)
孩子被抓到以后,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,却又欲盖弥彰。
许清欢呵笑一声道:“那为什么来的人,只有你一个?李洲呢?陈兵呢?他们不都是你的心腹吗?”
许宸慌乱道:“是朕自己要来的!”
“他们让你来的目的无非是想要让我对你痛下杀手,你一死,他们就有理由来杀我。以弑君之罪除掉我以后,也没了你这个障碍,渔翁得利。而你,却还傻傻的任由旁人将你当作刀子使。阿宸呐,皇姐对你很失望。”
“不过也是,你也才是个涉世不深的孩子,又怎会知人心险恶。”
她翻腕一转,扇匕又在许宸脖颈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。这次甚至连皮都没有破,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。
殿里的熏香愈发浓郁,许宸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听见许清欢说:“好好睡一觉吧,我不听话的蠢弟弟。”
买通侍卫以后温迟扶着许清欢上了马车,他鹰隼般的眸子寒光一闪,“主上,属下先去将老鼠除尽。”
许清欢浅浅地应了一声后拽下斗篷,在温迟要走时,许清欢忽然拉住温迟的衣袖问道:“信送到了吗?”
温迟对上那双寒意沉沉的眼眸,只见他用力点头。
马车驶出宫门时圆月被云翳遮掩,不见一丝光。一群乌鸦盘旋在车棚上,凄厉沙哑的叫喊声让人只觉得瘆得慌。
许清欢无端地心悸,又不放心地掀开车帘,周围寂静无声,连狗的影子都见不到。
或许只有死过一次,才能有这种生命受到威胁时的痉挛。瓦顶上,一个戴着面具的人举起弓对准车夫。
箭脱弦的一瞬间仿佛势不可挡,穿过叶的间隙划破凛风,车夫还未来得及开口,便被这支箭穿了喉。
许清欢意识到危险时已经是为时已晚,失去车夫控制的马又被箭支吓到横冲直撞,许清欢不得不用双手撑在墙壁上稳住身形。帘子被掀开的刹那,跑马也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啸。
暗箭冽冽,只见刀刃一闪而过。
“呃啊啊!”哪怕许清欢躲得再快,那把刀也硬生生地捅入她的左眼,就在她忍着痛要拔出腰间匕首时,那人扼住她的手随即用力一折。
许清欢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,就因为疼痛昏死过去。
血腥味弥漫在整条街上,车夫和跑马的死状惨不忍睹。
而在塞外,竹笛声阵阵。暮色沉沉,放眼望去是一览无余的荒凉。迟澄靠着那棵枯死的树,每至夜晚,被勾起的思乡之情都在牵引着他来到这棵树下。据说,这棵树是大梁时期种下的,种在边疆,以示两族友好。然而近几年,因为战乱频繁没有人去管这棵树,久而久之,便也已经变作枯木。
迟澄的心在方才抽痛了一瞬,他捂着心口紧蹙眉头,再抬眸时,却见许清欢一袭红衣站在不远处。那是她自创的落梅舞,也只为他一人跳过。周围的黄沙变作皑皑白雪,而她在红梅的簇拥下翩跹起舞。
那件交领的红裙层层叠叠,裙摆呈出莲瓣模样,腰间的玉带上拴着银铃,宽大的衣袖上绣着的却是白梅。
迟澄的竹笛声骤然停止,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,可眼前的一幕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。方才还在起舞的许清欢白衣染血,清冷的面孔依旧带着她独有的桀骜。
心就像是被一把刀不断地搅和,一阵狂啸的风裹挟着黄沙湮没了许清欢的身影,迟澄身体突然脱力跪倒在地,疼痛犹如发芽的种子般蔓延全身。
许宸独坐在眉间雪与自己对弈,黑子吞吃白子,白子损失惨重却依然杀伐果断,试图破围。
他知道许清欢谨慎,便做了一场戏,让她误以为自己是受他人指使。她的谨慎让她错失了唯一能够杀掉他的机会,“真是可惜啊,皇姐。黄泉下,还请一路走好。”
许宸握着茶杯倾倒在地上,烛火点燃了床帘,很快火舌便肆虐在拔步床上。许宸咳嗽两声,似是嫌太呛,便走出眉间雪。
机关算尽太聪明,反误了卿卿性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