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

四点半，林鹿言按照孟嘉述建议，给妈妈发去消息报备近况，并约好每周的联系时间。

之后，她便将手机交给孟嘉述，任由他关机放进书房抽屉。

去学校路上，林鹿言一声不吭坐在副驾。

在一个红灯路口停下时，孟嘉述伸手关掉车载广播。

耳畔倏然寂静，外面马路上的喧嚣隐约传入车内。林鹿言顿时回神，看向他不满道：“你干嘛？我新闻才听到一半。”

孟嘉述笑了下：“哪里拥堵，哪里有小型剐蹭的新闻，也值得你听这么入神？”

林鹿言抱着书包，语气幽幽：“这些都是作文素材。我手机上交，没办法接触外面的世界，再不听点新闻，你就等着我语文成绩给你挂红灯吧。”

她果然在为交手机的事表达不满。

“是学校让家长收手机。”孟嘉述慢条斯理说，“再说了，什么叫给我挂红灯，读书是为你自己读的，成绩当然也是为你自己考的。”

林鹿言一梗，好奇大人的话术是不是都统一批发的。

她默了片刻，忽然灵机一动，像个坏意的小女巫，将他之前的话还给他：“可你不一样，你要跟我爸妈交差，所以我的成绩就是有你一份。”

孟嘉述早习惯了她时不时地拿他的话堵他，闻言只轻描淡写一笑，说：“学校有图书馆，有报刊阅览室，远比手机推送给你的碎片化信息好用。如果有这个条件，你成绩还挂红灯，那我更该把你的手机收好，连周末也不还给你，并且拜托你班主任重点关注你的动向。”

林鹿言提气张嘴，却愣是说不出话来。

她算是发现了，这人在做家长这件事上简直天赋异禀。她只让他参加新生动员大会，跟程青青父母学如何跟老师打交道，给自家小孩谋福利，他却连家校联动全面监督的招数都学会了。

林鹿言颇觉搬石头砸自己脚。

片刻，她偃旗息鼓道：“放心吧，我一定能考出让老师家长都满意的成绩，绝不劳烦你联系我们班主任。”

孟嘉述听出她语气低落，又安抚：“收手机是为你好。”

林鹿言侧他一眼：“我知道。”

孟嘉述微顿，忽然明白了她的逻辑——

理智上知道，但情感上还是想闹一闹。

他唇角微勾，有时候小孩子的肆意宣泄，确实让成年人羡慕。

前方绿灯亮了。

孟嘉述轻踩油门，顺势观察路况，忽而瞥到路边补习班的门面招牌。

他乜眼林鹿言，问她：“你们班现在有同学报补习班吗？”

林鹿言低头抠着手指，说：“应该有吧，但大多不会说出来。大家都偷偷地学，偷偷地卷。”

孟嘉述听笑，说：“那你呢，你要一起卷吗？”

林鹿言思忖片刻：“我觉得我暂时不用。课还没上过呢，等上一段时间课，看看情况再说，你觉得呢？”

孟嘉述点了点头，在这种事上，他确实认为应该按照林鹿言自己的节奏来。

林鹿言见他同意了，又默默在心中将他划回“开明家长”的席位。

过了会，她又说：“你知道我们寝室那个李悦雯吧？”

孟嘉述回忆了一下：“你们班中考第一？”

林鹿言嗯一声，毫不掩饰夸张语气：“你知道吗，她跟我们说，她从小到大就没上过补习班。而且她还是从农村初中考进学海的，太牛了！”

孟嘉述不免也在心里感慨了一下，随后跟林鹿言说：“你可以多观察她的学习方法和思维逻辑。”

“知道知道……”林鹿言忙不迭点头，“她成绩好，人也特别好相处，我和青青都喜欢跟她做朋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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学海中学远离市区，三面环山。路上堵了一会，车子到达正门口时，已经五点二十。

林鹿言跟孟嘉述说完再见，便匆忙推门下车，往校门跑去——她要到寝室放东西，然后去食堂吃饭，再冲到教室赶上六点半的晚自习。

学校正门外耸立着一座孔夫子雕像。

孟嘉述坐在车内，眼看林鹿言头也不回地跑过，又在进学校前紧急刹车，退回来虔诚给孔夫子拜上三拜。

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，很轻地笑了声。

不一会，林鹿言刷卡进校门。

与此同时，孟嘉述丢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屏幕也倏地亮起。

他解锁查看，是家校通发来系统短信：林鹿言家长您好，林鹿言同学已于17:23:19进校，请您放心。

孟嘉述目光在屏幕上停留。

片晌，他会心一笑，只觉自心底滋长出了一种奇妙的牵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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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鹿言到寝室时发现门没锁，推门进去，屋里只有钱书萱坐在自己桌前，变换着角度揽镜自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