竟是谁？究竟是谁！

“卡普尼亚姨妈的坟墓！”棺材盖被整个掀开，比现在年幼得多的罗莱蕾出现在他面前，“……咦？你是谁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？”

她穿着一套黑漆漆的短裙，头发远没有现在留的长，用一双黑玉似的盯着他看，让希斯莱恍然以为自己还在两百年前。

生平第一次，无血无泪的魔鬼明白希望这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。它是多可恨的东西啊，无法带来任何结果，只是让你在临死前感到欢乐一点，让你变成尸体后胸口依然热乎乎的，分明不是曙光，只是转瞬即逝的烛火。就像曾经的卡普尼亚变成了面前这个小女孩，她被烧尽的身体投入轮回，经由另一人的子宫孕育出新的血肉，然后站到他的面前。

卡普尼亚，是他的卡普尼亚啊。

魔鬼不会流眼泪，可是希斯莱穿着从另一个人类身上剥下的皮，他的脸颊上已挂满了滚烫的泪水。

“你很喜欢我？”罗莱蕾以为他被自己吓哭了。

“是的，是的……”希斯莱怎么也擦不尽脸上的泪水，“我很喜欢你，我爱你。无论来世今生，我都是你一个人的魔鬼。我知道自己罪不可赦，但我求你原谅我，求你允许我再跟在你身边。”

在亚当斯家族，请求是一个分量很重的词汇，它代表一方对另一方完全的臣服，比所谓的我爱你更接近我爱你，连不少亚当斯夫妇都不会对彼此说这个词。罗莱蕾被希斯莱的话惊呆了。

“好，我同意……”罗莱蕾晕晕乎乎地说，“我同意你跟在我身边，魔鬼。”

希斯莱的魔鬼身份一下子得到了亚当斯家所有人的欢迎，他们很高兴有这样一位可怕的魔鬼待在小辈身边。希斯莱教导罗莱蕾那些高深的魔法，哄诱她为自己念诵情诗，一遍一遍地说“我爱你”，用她的不谙世事弥补自己曾经的遗憾。

以俗世的标准看，只要说上几句爱言就能得到真金白银的好处，实在是过于放纵的让步了。

“所以他们会来找我，”希斯莱说，“因为我是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魔鬼，而且拿尼加被我封住了。他们只能来找我。”

罗莱蕾不能理解：“他们会怎么对待你呢？”

“也许会把我关进挂满十字架的忏悔室里，还会用圣水泼我。”希斯莱说，“因为实现愿望这回事，其实是受到我自己掌控的，只要我乐意，没有交换条件也能实现愿望。在这一点上，仿照着我制造出来的拿尼加想必是一样的。”

“他们怎么可以这样！”罗莱蕾愤怒地说，“如果想要实现愿望就得按规则来，他们可不是我……希斯莱，他们不会这样的对吗？你出现的时候，伊尔迷也在场，他不会这样的对不对？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希斯莱没有给予她任何希望。

“我希望他不要这样……”罗莱蕾难过地说，“我很喜欢他，也很喜欢你。如果他想危害你，我就不能允许自己喜欢他了，可是我……我很想喜欢他。”

希斯莱捧着他的脸，温柔地强迫罗莱蕾看向自己：“你从他们对待拿尼加的态度，就能看出他们会怎么对我。他们现在还不了解拿尼加，但他们会从我给出的只言片语中努力钻研，为了让你能做出自己的判断——我会将拿尼加放出来。”

“如果这栋房子里的人开始大量地死去，我就是对的。”希斯莱说，“他们会狠狠地利用我，想尽一切方法逼迫我，我会被沾着圣水的柳条抽打，被关进满是天使塑像的小房间里……”

“别说了！”罗莱蕾一把捂住他的嘴，“别说了……希斯莱。太可怕了，我不能让你遭受这些，就算是伊尔迷做出这样的事情，我也不能原谅他。我会恨他的，希斯莱。”

“是的，罗莱蕾。”希斯莱将她抱进怀里，深深地拥抱了她，“原谅我，我本无心让你在所爱与我之间抉择，我不希望这样做，我深知这会让你痛苦万分。可是……”

罗莱蕾在他怀里抬起头，坚定地说：“这不是你的错，希斯莱。我固然喜欢伊尔迷，但我更爱你。我绝不会为了要讨他的欢心就伤害你，我不会这样做。他是在夜空中一闪而过的流星，而你是亘古不变的皎洁明月，我不会为了他放弃你。不如说，如果他想要危害你，我会全力歼灭他。”

“这是我听过最动人的情话。”希斯莱吻了吻她的脸颊。